周志农对中关村的思考

作者: 周志农 | 日期: 2018-07-16

本文写于1999年。

中关村给中国软件业带来了什么？

中关村的起源

我同意很多人的中关村不仅仅是中关村的看法。中关村实际上是中国新技术产业的一个窗口。新技术不都是高科技，但是新技术是高科技的开始和未来。中关村是由卖计算机出名的，随着计算机的大量销售，计算机外设和配套产品也就相应发展了起来，软件是计算机的第一配件，没有软件，计算机就无法使用。中关村是中国最大的计算机交易地，因此软件也必然要从中关村谈起。

我做中文输入法和汉字系统软件是从1986年开始的，但是直到我的产品进入中关村以后，才体会到什么是用户需求，什么是市场需求，什么是技术的价值。我的第一个产品是“MECCDOS”中文系统，相当于CCDOS，曾经在北京市汉字系统对口竞赛上获得二等奖，曾一度与213A齐名。“MECCDOS”是一个失败的产品，失败的原因很简单，这个产品研制目的是为了当时单位销售自己的8088计算机而制做，并不是面对所有8088计算机，它没有拿到中关村去销售。当初在研究所时大家都是拿工资的，做软件要么是单位的任务，要么就是兴趣所至。软件都是拷来拷去的，拿一个能拷贝的软件来卖钱是一种很不好意思的事情，总是有一种敲诈别人的感觉。“自然码”第一个版本是1988年完成的，开始时很难卖出去，也赚不到钱。直到“自然码”被当做“私活”后，被迫离开原来的单位，来到中关村后观念才转变了。在中关村一切都是钱与物的交换，没有钱谁也不白干。一个有用的软件拿到中关村就可以自然地卖出好价钱，而在其他地方就说不准了。

中关村作为中国的第一个新产品集散地，慕名而来的用户很多，他们都只在这小小的地区内采购，因为当时没有那么多出租车，交通并不方便，很少人会先买了计算机，然再到别处去找软件和其他配件，一般行程只有几天，绝对无暇到处奔走。在中关村最先发的是在大公司附近的小公司。大公司只卖计算机，不卖盗版软件，而用户也不可能买国外的相对很贵的正版软件，但是却必须要用软件。所以这些在大公司附近卖配件和各种盗版软件的小公司就发了。就像大商场旁边的小店铺，绝对会随着大商场的兴旺而红火一样。

中关村的软件

那时计算机软件都是国外的，中文软件很少，正版中文软件除了CCDOS和输入法以外基本没有了。因为绝大部分软件都是盗版，正版软件是从国外来的，价格贵的惊人。所以凡是真正卖软件的没有不卖盗版的，软件代理的信誉因此也是很低的，常常你的代理最终就是你最大的盗版商。所以，如果你不到这里亲自来卖自己的软件，那么你的软件就会成为这里的盗版，你的正版软件自然卖不动了。

中关村的软件公司

在那时个人是无法销售的，因为那时买东西的都是单位，必须要正式发票。最好的办法就是找一个单位，挂靠在下面成立一个独立的部分，以交提成的方法经营。

我踏入中关村第一落脚点是在北航的中软公司，当时中软公司里面有一个软件中心，主要是承接计算机管理项目，其次也偷卖一些国外的盗版软件，每天大量向外发信（里面是简介和软件清单），采用邮寄的方式销售，“自然码”是软件中心里面仅有的正版。

最早的计算机软件只能用汇编语言来编写，很少有会用的，大多数是在国外英文版的基础上用DEBUG进行汉化。因此汉化版是那时最为流行的中文“正版”软件，加密是必不可少的，否则就会被到处盗版。

在中关村经常有用户慕名来找可能是非常简单但是市场上没有的“难题”。找来的人都是带着钱来的，都是急活，比如急着要某种古怪牌子打印机的驱动程序，某种特殊设备的中文环境，某某英文软件的汉化，甚至要给解掉某加密软件等等。其实这些古怪的打印机或设备与通用的打印机和设备的兼容性就差一点，解密也非常简单，只要会DEBUG，稍稍修改就成了，一般1小时就完成了。在那时赚钱真的是很容易，只要你的胆子够大。

在我国“温州”现象是一个普遍现象，其实中关村的软件业也差不多，这是一个中国产业初期的普遍现象。当然中关村现在的软件业已经与初期大不相同了，随着市场的兴旺，人才的汇集，新产品、新技术早已今非昔比了。

中国软件开发型企业发展的必然之路

企业要想长期稳定的发展必须有四个支柱。一是技术、二是市场、三是管理、四是金融。四个部分要协同和制约，否则必然要分裂。软件企业，特别是软件开发企业更是如此。我在大学毕业后这些年来，先后历经了国营科研单位、挂靠集体单位、个人合伙公司、私营公司的变迁，从纯技术开发人员到技术管理，从技术管理又回到技术开发，从一无所有到年效益几百万，从几百万又到一无所有，几经周折。但是我与其他人不同的是，我到现在还没有丧失信心，还在重新走那些曾经没有走到头的路。

合作是项目开发的基础，任何人都是有优点和有缺点的。有的人天生就是快，但是做事却很粗糙；有些人非常慢，但是做事却很细腻；有些人不紧不慢，但是却永远做不成任何事情。人的性格的确是各不相同的，能力也是各不一致的，我相信人的智力水平差别并不大，一个人不可能在所有方面都突出，只是有些人在某方面特别突出，而其他方面弱一些而已。清楚自己的长处，发现自己的短处，然后找人来弥补短处才能使你成功。不过，互相体谅互相依托是合作的基础，否则会事倍功半。

我们现在在全力开发自然码汉字输入系统软件，目前我们的工作早已超出了汉字输入法的范畴，想要做的太多，但是却不能一一完成。我庆幸有几个合作伙伴一起共同努力在产品开发方面，但是我还是希望能够合作的伙伴参加，而且越多越好，特别是在其他方面。

我曾经犯过错误，人不可能不犯错误，所以必须要找到能够弥补自己能力不及的朋友，这样的朋友不能是给你打工的，必须有足够的实力与你平坐，这样你才不会在犯错误的时候，强迫他听你的。当然你也不能在他犯错误的时候被迫要听他的。所以这时候只有两个人是不够的，至少有四个人，或者多人在四个方面的综合意见。

无论是软件开发组或者软件开发公司，有一个好的产品，在内部关系上能够协调和制约，在财务上也分明，这是基础，只有这样这个小组或者公司才能踏出成功的第一步，但是以后是否能够继续存在和发展还要有很多方面要注意，否则仍会半途而废。

来源：《中关村问题》

作者：周志农

来源: 刘韧